岁月静好—写给老爷子

文/苏智

　　1982年夏天，军校一年级暑假，我回到离别了一年的故乡西安。

　　那天中午，妈妈做了几样最拿手的菜，摆在我家平房厨房外的小院子里。小圆桌，周围摆着几个小板凳。菜上齐了，我那高大斯文的父亲，穿着警服匆匆回来。他把警服外套往衣架上一挂，露出了腰里精致小巧的“77式”手枪。

　　他从自己已磨损发亮的真皮公文包里，拿出两听易拉罐青岛啤酒，对我说，这是我专门从涉外酒店买的，你尝尝。我拿了两个玻璃杯，他说我带班不能喝酒，我说一杯没事吧？他说好。我一到，不到三分之一，啤酒细腻的泡沫，瞬间就溢满了酒杯，我忙不迭地把溢出酒杯的泡沫抿了一口，才发现这啤酒真他妈香！

　　那天，我家头顶高大的法桐，浓荫密织。满树经年的悬铃，像吐鲁番的葡萄一样，微风一吹，似乎在叮当作响。

　　父亲那天没有太端酒杯，但我能看到关注我喝酒时，他那份幸福的表情。

　　后来，老爷子回忆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曾追随孙文先生，参加北伐战争，叱咤风云，但嗜酒如命的老骑兵。

　　我们爷俩聊的正起劲的时候，他的对讲机响了：“049，049，听到请回答！”“049听到！”“值班车马上接你，请迅速到西安飞机场集结！”“049明白！”。

　　这时，父亲迅速起身，掏出佩枪，拉枪栓上膛，我记得那一声，就像高级朗声打火机一样清脆。

　　鸣着警笛、闪着警灯的警车很快就到了我家门口。我把父亲送上车，他坐上副驾驶位置，摇下车窗，笑着对我说，没事，你回去吃饭吧。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西安市发生了惊天大案：新中国建国后第一期劫持民航班机！好在那个英雄的机组，在空中制服了劫机歹徒，要不然，主管市局刑侦大案要案的我老爷子，可能又会续写自己一段人生传奇。

　　当我在中国南疆沐浴枪林弹雨的时候，当我换上警服面对国徽庄严宣誓的时候，当我走在浓荫密织的法桐树下，回家看望那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不停地我问我吃了没有？吃的啥的老爷子的时候，我会突然想起那个迅速拔枪上膛，登上警车的刚毅威猛、帅气逼人的中国刑警。

　　苏智，文学学士。从军二十载，从警十八年。自1986年以来，开始在全国、全军、省市刊物和网络媒体发表诗歌、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曾参加老山地区对越自卫反击作战。闲暇喜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现为中国诗书画研究会陕西分会常务理事、陕西合唱协会理事、香港《大公报》《文汇报》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