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麻”一词，是地地道道的陕西话、标准的关中方言。形容某个人日子过得非常舒坦，相当自我满足，飘飘然，甚至还有些拽。最近回了老家一趟，感觉到老家的人似乎都有些“品麻”了。

　　如果你从渭南城里起身去上塬，出发比平时上班早点，差不多八点多的样子就能赶到我的老家。这时，村子里早已是空巷几道，保证你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假如你认为村子里的人们还都在睡懒觉，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可以绝对肯定地告诉你，村里的男女劳力、妇孺老幼这个时候一定都在地里。

　　长寿塬得天独厚，边缘地带更是沟阔川深，坡弯路长，梯田层层，几千亩花椒园红果殷殷，铺天盖地，正是采摘与收成的大好时节。长寿塬的天总是比周围各地的天明得更早一些，父老乡亲们天一露白就起了床，顾不上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来不及享受独得一隅的秀美风光，便一头扎进了地里。

　　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椒园，红红的花椒映在乡亲们明亮而快乐的眼眸中，花椒涨红着脸，乡亲们笑得格外灿烂。树上、枝下，花椒被一爪爪、一串串塞进一个又一个大笼，一滴滴晶莹的汗水也顺着乡亲们的脸颊滴进了沃土。等到机动三轮车上堆满了装满花椒的大笼，乡亲们就早早收工了。毕竟地广园大，需要有计划的进行采摘，得从长计议。这时，椒麻、树麻，地麻、人麻，整个山坡都是麻的。华阴华州水浇田，比不上渭南长寿塬，不是传说，而是祖祖辈辈发自内心的自豪。

　　如果你选择正午登上长寿塬，也许你会更尴尬。你会发现所有人家大门紧闭，二门不出，整个村子除了狗吠和蝉鸣，都处在午休般的宁静，你还是一个人都见不到。原来，从地里满载而归的乡亲们，顾不上梳洗，顾不上吃喝，马上就在庭院里、平房上晾晒花椒了。要知道，花椒必须当天摘当天晒，当天收拾入库，他们这是在和时间赛跑，因此采摘花椒一般都选择在晴天红“爷”的日子。这时候，如果你从高空俯视或航拍的话，一定会误以为每个村子都着了火。

　　只有贩菜的、卖货的流动商家最精灵，知道必须赶在乡亲们从地里回来那阵子来串巷，乡亲们才有须臾的空闲购物储货，他们才会卖个货空钵满。就连那些收购花椒的大老板都需要预约，不说出个令人满意的价位和时间，午休期间一律不予接见。这时候，房麻、院麻，天麻、屋麻，整个村子都是麻的。谁知道你要来，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

　　如果你是傍晚来我们村，可算来对了时间，不过，就怕你接受不了这场景、这气氛。村中间，有好事者早早就亮起门前的大灯，两摆子，一堆子，不用问，你想见的人肯定就在这里。清一色，高喉咙，大嗓子，不用靠近，就知道谁在发表着高论。给你的感觉是，这时候如果谁和谁的头和头紧紧地靠在一起小声说话，就一定有大大的阴谋诡计一样。

　　他们当中，有端来长椅半躺的，有找个木头或砖块直接坐下的；有讨论今年花椒收成的，有传递花椒最新销售价格的；有把抖音刷得吱哩哇啦的，有跟着手机大唱流行歌曲的；有搂着茶壶咂吧咂吧的，有拿着过滤嘴香烟逐人散发的，还有脚边放着饭碗喝着啤酒不愿回家散伙的。如果来个朋友，准会在门口直接接待你，让你不得不加入这个纳凉聊天、扯着幺二五的摊子，不到十一二点，村道很难安宁。这时候，月麻、星麻，风麻、夜麻，整个巷道都是麻的。仔细观察，个个眉飞色舞、财大气粗，谁叫人家家家户户的花椒大丰收了呢？

　　你也许还不知道，这段时间，周围村子里赶到我们村摘花椒的椒客成群结队，主家要么不管饭，要么只管一顿饭，但手里边不出活的绝对不要，那是因为耽搁不起天气和功夫；敬慕长寿塬花椒的红与肥、量与优，赶到村子里来收购花椒的客商接二连三，但请注意，非诚勿扰，不出价的老板甚至连花椒的毛都见不到。瞧，这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咋都是麻的。

　　你一定要知道，等整个地里的花椒采摘一空，整袋整袋的干花椒都变成了人民币，仓清腰粗，品麻的就不是一个村子几个巷了，整个长寿塬都成了麻的了。什么家用电器、农机、小汽车等，一切都会搞定的。如果长寿塬上修个飞机场而且飞机可以私人定制的话，估计长寿塬上一定会飞机飞满天的。

　　不过，请你相信，长寿塬人热情好客的品质从来都没有变。欢迎你在阴雨天气或合适的傍晚，到长寿塬东北角的郭庄村来走亲访友、做客带货，可以承诺的是，再品麻的乡亲都会给你花椒一斤二斤免费，十斤八斤从优的。（祝红利）

　　作者简介：

祝红利，笔名惟有清风，渭南长寿塬人。中学高级教师，渭南市作家协会会员，渭南市诗词学会会员，临渭区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