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智作品 | 饥渴岁月

饥渴岁月

文/苏智

  那时,阳光灿烂,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那时,中小学都在开门办学,学工学农;那时,没有家庭作业,放学后,做一点家务活,便除了玩,还是玩。

  但那时,一日三餐,基本都是淡饭粗茶,人人肚子里都缺油水,嘴里能淡出个鸟来,总想乴摸点荤的吃;那时候,想看个课外书都没几本,脑子里也空荡荡的。

  那时候,和铁哥们下田抓青蛙煮了吃,搬梯子掏鸟窝烤老鸟、吃炒鸟蛋都觉得不解馋了。一天晚上,在城中村我干哥二洪的小房间里,点着一个昏黄的蜡烛,我和几个哥们举起右手郑重宣誓:“今天的事谁泄露出去不得好死!”随后,二洪哥开了锁,从柜子里拿出一支只有专业射击队才有的小口径步枪,还有几发子弹,用一件旧衣服裹了起来,说今晚带你们去村外野地打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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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头,人饿狗也饿。在两个村结合部的垃圾堆上,经常有三三两两的狗出来打野食。二洪哥和我们两个兄弟埋伏在草丛里,看准从邻村来了一只流浪狗,刚开始走到垃圾堆翻吃的,受过民兵训练的他,“乒”地一枪正中狗的脑袋,那可怜的家伙只轻叫了几声,蹬了几下腿就死了。我们连忙用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缠紧狗头,然后,把死狗装进麻袋,不声不响地回到村里,借二洪哥家那个光棍房客的锅灶,连夜把狗炖了,每人吃了满满一老碗狗肉。没想到,那狗肉性太热,第二天,我们几个哥们不是上火牙疼,就是直流鼻血。

  那年,二洪哥已经上高二了。因他打得一手好洪拳,身体倍儿结实,为人特仗义,毕业当年就被村上敲锣打鼓送到青海汽车部队当兵了。现在,他已是那个城中村的村长,还是区上的致富带头人,当选政协委员了。

  我上初中第二年,已结束十年动乱,恢复了高考制度。但由于左的流毒尚未肃清,新的出版物产量跟不上,四大名著等好作品还没有开禁。因那时正值青春期,已喜欢上课外阅读的我,经常急得抓狂,像性饥渴一样,时常想方设法,用自己在学校比赛中获过奖的书画作品,交换看别的同学家的好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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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们那个动乱年代从专科院校被改成企业的大院,一个胆大心细的铁哥们,悄悄告诉我,咱们院子里那个门窗玻璃里面糊满报纸,外面贴满革委会封条的大教室,是原来学校的图书馆,里面什么书都有!而且,他告诉我图书馆背面是废弃的幼儿园,幼儿园的伙房大烟囱砖头被人扒开了,那个烟囱就是图书馆原来的通风排气孔,可以进入图书馆。

  当天傍晚,在单位大人吃晚饭的当口,我和哥们建青、海军分工,由海军在外面放哨,以咳嗽声为报警信号,其它时间,大胆行动。

  我和建青潜入图书馆后,发现满屋的书架和地面到处都是厚厚的尘土,还有一股股发霉的气味。文学艺术门类书架上的书,已经凌乱不堪,显然已被“盗”过。好在艺术类和军事类书刊杂志,依然基本保存完整。尽管那天我没有选到几本中外文学名著,但却“收获”了一批文学艺术理论和实践技能方面的书籍,有李准的《情节性格和语言》、《李双双外传》、《诗经与中国民歌》、《契科夫小说集》、《马雅可夫斯基诗选》、《芥子园画谱》、《草诀百韵歌》、《怎样识简谱》、《怎样吹口琴》、《怎样指挥唱歌》等等等等……

  还有很多军事类书刊杂志,大都让在外面放哨的、父亲是军人的海军要走了。

  开始,我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害怕我的行为被人举报给单位保卫科。后来,读了鲁迅先生《孔乙己》一文,明白了文中讲到的“君子固穷,窃书不为盗”的大道理,心里顿时踏实多了。

  这些书籍成为我选择日后兴趣爱好、考取名牌大学的最大帮助,也影响了我的人生。后来,在我读完这些书籍后,我把这些书几乎全部赠送给了和我同时期在中学学习的各届学弟学妹,我的小宿舍竟然成了家属院的地下图书馆。后来,我们那个小家属院也连年有大学生涌现。

  今天,我的书画活动室里摆满了我向单位同事们征集来的各种图书,这是我们准备以工青妇群团组织名义,捐赠给陕西革命老区一所希望小学图书室的。看到这么多各种门类的丰富读物,联想到自己的饥渴童年,我不禁感慨万千。我心中暗暗起誓:一定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为那些如饥似渴祈望知识的山区孩子们,捐赠更多、更好、更有用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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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智,文学学士。从军二十载,从警十八年。自1986年以来,开始在全国、全军、省市刊物和网络媒体发表诗歌、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曾参加老山地区对越自卫反击作战。闲暇喜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现为中国诗书画研究会陕西分会常务理事、陕西合唱协会理事、香港《大公报》《文汇报》特约撰稿人。



(责任编辑:张若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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