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

文/苏智

　　世纪之交那年，我即将转业离开服役了15年的野战部队。那天晚上，我十分仔细地清理自己的办公桌，突然发现，我的前任女助理员移交给我的办公桌，我一直没有换过的铺在抽屉底层的1991年版《解放军报》底下，有一张她如花似玉，但微微泛黄的着87式军装的照片。顿时，开启了我记忆的闸门……

　　1991年，全军房地产大清查，不到一年时间，我从司令部侦察参谋成了后勤助理员。

　　刚到后勤部，我被临时安排在营房处办公。和我同一个办公室的，竟然是名扬我们集团军司政后机关的一枝花——气质傲岸逼人的汪助理。好在我参战时因为脾气不好，吃了不少亏，已懂得“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的道理，所以，相处没几天，为人比较强势的汪助理不仅没有给我找麻烦，还时不时关照我。

　　记得那天周末下午，我想搭个顺车回西安。因为新来乍到，谁都不认识，我求汪助理帮我盯一下，有车告诉我。后来，我那原先当文艺兵，后来在部队疗养院从医的爱人也来到我办公室等车。六点左右，汪助理急匆匆进办公室说，苏助理，赶快上院子里的面包车，他们到火车站接人，顺便送你们。我爱人说了声谢谢，立刻出去上车了。我出办公室时，汪助理问这美女是谁啊？我说是我老婆，她说真漂亮！我说一般一般，她哈哈笑着说，真会谦虚呀你！

　　没想到，我一上车，我爱人的第一句话竟然也是那美女谁呀？我说是我同事，她说她真漂亮！我说没你漂亮，她用眼角瞄了我一下说，你拍马屁功力见长啊！

　　我暗自思忖：这都是吃的那门子醋啊？！但令我不可思议的是：八一建军节，我们单位会餐，允许带家属，我老婆刚好和汪助理邻座，万万没想到，她们两人竟然一见如故，亲如姊妹，说长道短，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没多久，兰州军区召开房地产大清查工作会议，我和汪助理参会。那是我军校毕业后第一次到大军区，我的大学同学和校友一帮子人都给我安排接风。第一次，我请汪助理作陪。那天，我一个西安的比较漂亮的女老乡也参加了。因为我们几年没有见面，我们就在吃饭前多聊了一会，没想到，我上卫生间时，汪助理把我堵在走廊说，你可不许朝三暮四，否则，我告你老婆！后来，她发现我们真是军校同学，才说饶你了。

　　会议结束后，部队命令由我和汪助理还有一名司机，接收军区移交我部的一辆皮卡车回西安。那是一辆即将报废，故障四出的老爷车。好在我那时刚打完仗回来，身体素质一流，我们司机也技术过硬，年轻气盛。我们带着汪助理，大夏天不出十公里就下车，轮流用摇把启动车。我们两个摇摇把，汪助理给我们扇扇子。那一路，这辆挂着军牌的皮卡，连拖拉机都能超我们 。

　　傍晚，到了永登县城。公路边有一家新开的军人招待所。我们就近入住。司机登记要两间住房的时候，我发现两个年轻人悄悄商量了一下，便上二楼了。等我们三人上楼以后，先打开的第一间房间，竟然是由两张单人床合并在一起的“双人床”，服务员非常认真地说，这是你们夫妇的，还有一个是司机的。汪助理一听，哭笑不得说，你们乱点鸳鸯谱！我开玩笑说，人家是要替我们节约差旅费，要不，咱们就将错就错？司机小杨也顺着说，我同意！汪助理这才有些羞涩地对我说，你想得美！

　　我们回去后，我都快把这事忘了，没想到，汪助理竟然在营房处聚餐时，主动把这么有趣的一段故事爆料出来。

　　后来，我被调到集团军驻西安办事处工作。我回后勤部比较少了。将近一年后，我回去办事，汪助理和营房处其他同事见我都特别亲，她说苏老板到省会工作就把战友们都忘了！罚他请客！我说同意！地儿由汪助理选！

　　那天中午，汪助理选我们部队最好的八一宾馆，安排了一大桌菜，酒是五粮液，战友们都喝的十分嗨皮。看着快结束了，我到吧台买单，服务员说汪助理已结过帐了。散场时，我低声质问她，你怎么能抢我单呢？她微微一笑说，战友谁跟谁呀！

　　后来没多久，我又被调回后勤部，负责迎来送往。有时，我忙不过来会让她帮我接待一下友军女军官，她都挺给面子的。但是，有一次，在接待一个后勤院校教育考察组时，一个男教员喝酒酒风极差，竟然在和汪助理说好同干一大杯白酒后，汪助理说我先喝为敬，一口干了约二两白酒，对方耍赖死都不喝，汪助理一气之下，把那个教员該喝的整杯酒浇在他头上后，拂门而去。

　　那天，我才知道，这个有满族格格血统的女军官有多刚烈。

　　那年，汪助理调兰州军区任职了。一眨眼，和汪助理在一起共事的老战友都快退役了。因为年龄比我们都小许多，她是唯一一个现役正师大校。

　　但她依然像过去一样，热情招待每一个去兰州的战友，而且，她还经常和我微信替战友和战友的战友们的孩子介绍对象。

　　前一段，她介绍女孩，我介绍男孩，两次都没成功，但她还是不气不馁，鼓励我说，迟早会成功，到时候，我俩这媒人就有鞋穿了。我说，等咱俩的媒人当成了，我非得让他们给咱俩各买一双一米的长筒靴，怎么样？她说就这么定了！

　　但是，我内心一直纠结着，下次见她时，是该把她遗留在办公室的那张她年轻时的照片还给她呢，还是悄悄珍藏着？

　　苏智，文学学士。从军二十载，从警十八年。自1986年以来，开始在全国、全军、省市刊物和网络媒体发表诗歌、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曾参加老山地区对越自卫反击作战。闲暇喜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现为中国诗书画研究会陕西分会常务理事、陕西合唱协会理事、香港《大公报》《文汇报》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