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登台

文/苏智

　　当今中国的50、60、70后，都有过看忠字舞、样板戏、三句半和各类应景的活报剧的经历。我，不仅看过，还参与演出过这样的节目，而且，是在我十岁，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记得那时，是文革后期，“批林批孔”运动正如火如荼，到处都在忆苦思甜，反复辟，反倒退。为了紧跟形势，我所在的学校，一所近千人的国企子弟小学，年底为厂矿文艺汇演，准备了两三个节目，我参演，且担任“男一号"的节目，是活报剧《白毛女》选段，我在剧中扮演反面角色黄世仁。

　　我被选中担此重任，一点也不意外。由于我打小爱看电影，能背下大段大段的台词，而且，经常给大家表演电影片段模仿秀，特别是我模仿的反面人物惟妙惟肖，逗的同学和老师哄堂大笑。渐渐的，我在班级、年级、后来是学校都小有名气。我和姐姐都被选进了学校故事队，经常四处巡回表演，我那时不是吹牛的，算得上学校“小明星”了。

　　我们学校有一个姓薛的文艺课老师很厉害，据说原先是某艺术院校老师，因为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了我们学校。他负责编排了我们的几个节目。我出演的节目其实很简单:烈日下，喜儿、杨白劳和其他三个农民拉着沉重的犁耙耕地。杨白劳累得跪在地上，黄世仁出现，上去就是两鞭子。

　　喜儿挺身而出保护父亲，黄世仁又鞭打喜儿，最后，其他农民一起反抗，夺走了黄世仁的鞭子。黄世仁夹着尾巴逃跑了。

　　排练了五、六次，正式演出前一天，我们进行了带妆彩排。薛老师把一顶草帽的边缘用剪刀剪小了一多半，用油漆刷黑了给我当礼帽，又把一件像是理发师傅穿的那种黑色府绸衫改小了穿在我身上，还不知从哪里借了一个打拳人才有的黑色灯笼裤给我套上，又拿一个钥匙练，假装怀表挂在我上衣兜里。最后，用碳素笔给我画了一撇小胡子，再给我一个真正的马鞭子。化妆完毕，一看我这扮相，所有在场人都笑了。

　　由于鞭子是真的，薛老师在彩排时，反复给我演示甩鞭子时用我身体挡住，鞭子划过演员，打在舞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我模仿了几次，都通过了。

　　但第二天正式演出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演出现场是一个标准足球场，坐满了黑压压5000多观众，可能是我的扮相太抢眼，当阴森森的音乐一响起，我提着鞭子鬼头鬼脑一出场，观众们竟有好多人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我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挥舞鞭子的动作把比排练时大了许多，而且，在空中多甩了一圈，形成了"啪"的一个响鞭，但鞭稍却扫着了我的后背。我疼得顿时呲牙咧嘴，但我还是坚持把后面的戏演了下去。谁知，这个阴差阳错的失误，却把观众们意外地震撼了。大家把我的痛苦表情一致解读为表现地主阶级的如狼似虎的凶残。台下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黄世仁!”。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当我被农民们赶下场去时，现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后台，老师们一边给我后背上涂碘酒和紫药水之类的东西，一边不停地表扬我演的好演的好的时候，我一直呲牙咧嘴。此时我眼里含着泪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苏智，文学学士。从军二十载，从警十八年。自1986年以来，开始在全国、全军、省市刊物和网络媒体发表诗歌、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曾参加老山地区对越自卫反击作战。闲暇喜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现为中国诗书画研究会陕西分会常务理事、陕西合唱协会理事、香港《大公报》《文汇报》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