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杨帆

文/苏智

　　2015年9月，我的手机微信突现一条消息：中国著名手风琴家杨帆先生离世。我本能反应这新闻是假的！杨帆是我哥们啊，比我还小一岁，咋可能？

　　正想着，来一北京电话，一看是大学同学，一接通，他说杨帆不在了，我这才傻了。但因工作走不开，思忖了半天，我说：“替我送个鲜花花圈，上面写：永远的怀念！”

　　结识杨帆，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了。那时，我参加完中国南疆一场防御作战，在成都火车站常驻，任联络参谋，负责接送那一批参战部队。

　　有一天轮休，我穿着那时只有参战部队才配发的迷彩服上街。有一留着络腮胡子的哥们，踦一辆破旧自行车从我身边擦过，又停下了，回过头打量了我半天，说你是参战部队47军的吧？我说你咋知道，他说我上个月才从你们部队慰问回来，咱们就算是战友了，上车吧。就这样，我被一个刚认识的人，用自行车驮到了四川音乐学院。

　　那时，杨帆是四川音乐学院钢琴系、手风琴专业大四学生。参战时，杨帆联络了川音声乐系、钢琴系5、6个男女同学，暑假自费来到我参战的47集团军，在一线作战部队的三个步兵团进行了慰问演出。这件事，在他们一行回校以后，成为头条新闻。但在大三学生马上临近毕业，大部分学生不是忙考研，忙出国，忙分配工作时，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因此，杨帆被一些同学私下里起了个绰号“杨大傻”。

　　杨帆出生于音乐世家，从小就在父亲指导下会拉手风琴，母亲和姐姐都是颇有名气的女高音歌唱家。他十四、五岁便入伍，当上了特招文艺兵，后来，从部队考上了川音。因此，他身上有浓厚的军旅情节。

　　那天到川音后，杨帆很快联系上了到我部慰问过的声乐系的智华和钢琴系的幼一两位女生陪我吃饭。智华母亲是藏族，她的女高音颇有才旦卓玛的味道;幼一带一副金丝眼镜，钢琴弹得出神入化，还会作曲，是个典型的才女。第二次补休时，杨帆又请我去他的宿舍。周日，只有他一个人在琴房练琴。杨帆练琴时情绪很投入，闭着眼睛、张着嘴巴，一副物我两忘的样子。我在宿舍坐着等他的时候，走近了一个女生，长得不算漂亮，但很文气，很和善。我们聊了一会儿天，我忽然想起最近正上映谢晋的电影《芙蓉镇》，提议请她和杨帆去看。那会，杨帆已练完琴回到宿舍。我说起那电影的男、女主角姜文和刘晓庆，没想到那女孩一脸茫然，问我这两个演员很有名吗？我不解地问你没看过他们的片子？她说没？我问你家是哪儿人啊？对方答我是日本人。我当时真惊诧，一问才知道她是川大中文系大三的留学生，叫景子，难怪汉语说得那么地道。

　　杨帆那时带了很多学生教手风琴，算是学生中的大款。记得那时候出去吃饭，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买单。有时候，我们回来晚。要翻音乐学院的大铁门。夏天。记得志华和幼一都穿裙子。我和杨帆还得扶着大门。我记得杨帆那时还老给我喊口令：向右看！好像志华还说，看了也白看。那段日子回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1988年夏天，杨帆和景子到西安来看我。我叫了一帮子战友，陪他吃了好几次饭。但后来，因为我们家搬家，单位也调动了几次，我们就失联了。但98年，我偶尔从中央三台看到了杨帆的专题节目，是刘璐主持的文艺节目。那天是杨帆演奏俄罗斯乐曲《山楂树》、《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法国的乐曲《巴黎的微风》。记得杨帆演奏得特别投入，嘴巴张着。

　　说来也巧，那年我到北京解放军后勤指挥学院学习。我给刘璐老师打电话询问杨帆住址，她告诉我杨帆在北京开了一个“海帆”酒吧。后来，我去找他。他一见我先给一熊抱，说哥们儿你怎么能找到我？我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后来就是我俩不停的喝酒。

　　酒后，杨帆说让你的哥们儿兄弟都来吧，咱们好好聚聚。那夜，我们七八个同学去他酒吧，听他演奏《山楂树》、《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巴黎的微风》。后半夜时我们同学要买单，杨帆说你是骂我兄弟呢！咱们谁跟谁呀？！别让我烦!记得那天杨帆请我们喝了一大堆红酒。

　　再后来，我北京的哥们总爱去他那儿喝酒。我记得问过杨帆和景子的事，他长叹了一声说，这事不提了。我知道，杨帆一直没有结婚，但，他免费教了很多手风琴学生，把自己的积累大部份都用了扶贫助学上。他不仅成了为张艺谋和顾长卫电影《山楂树》、《孔雀》配音的"御用”手风琴手，还被美国人授予"影响世界的十大华人音乐家"，和当今很多音乐大师比肩，以表表彰他在手风琴传播和教育上的贡献。

　　今天，风也轻了，云也淡了。我又忆起了杨帆。我感觉，他就像徐志摩的诗：轻经的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猜想，杨帆在天国一定是很快乐的。天国，也会有一株很大的山楂树，在那大树四周，每个清晨，都会荡漾着《巴黎的微风》……

　　苏智，文学学士。从军二十载，从警十八年。自1986年以来，开始在全国、全军、省市刊物和网络媒体发表诗歌、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曾参加老山地区对越自卫反击作战。闲暇喜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现为中国诗书画研究会陕西分会常务理事、陕西合唱协会理事、香港《大公报》《文汇报》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