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医

文/苏智

　　我和李军医是1985年9月解放军百万大裁军后认识的。那时，她是陆军第47集团军直属侦察营卫生所医生。说是卫生所，其实就她一个人。

　　李军医是湖南人，性格豪爽，而且，炒得一手好湘菜。因为人缘特好，关键是和营部炊事班班长关系处的好，所以，在她的卫生所兼宿舍的套间，每逢周末，经常成为我们一帮能喝酒、对脾气的干部们的聚会据点。

　　没想到，当年11月19号，我们侦察营就随集团军开赴老山地区，参加那场南疆自卫反击战。

　　参战以后，我被调入集团军侦察处任情报参谋。临战训练时期，我们司令部和侦察营驻地很近，住在野战帐篷里的李医生，依然不忘请我们几个小兄弟去她那儿搓一顿。

　　正式参战以后，我们部队最大的那场战斗，由于有临床经验的医疗救护人员不够，当过“赤脚医生”，外科、内科、妇产科都干过的李医生被紧急抽调一线战地救护所。

　　那场战斗以后，我们几个好战友听说李医生在战场上抢救处置了20名危重伤员，只有一例牺牲，集团军准备给她报请二等功时，我们几个好哥们都拿上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去给她庆功。

　　那天，李医生从炊事班借了一套锅灶，在她的卫生所请大家吃他们家乡风味的火锅。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那么多红红的、满满一锅朝天椒。

　　李医生那天只备了一个凉菜，就是一盆子鱼腥草，说这个菜是我亲自去采的，特别下酒。你们尝尝！

　　别的战友都说好吃，我一尝就想吐。所以，我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吐在手里，扔在战备桌下。

　　酒喝得差不多了，我一看大家基本上都不吃菜了，就说我给大家拿点主食去。

　　等我带来一箱方便面时，没想到李医生瞬间脸色大变，不停说：“别！千万别！”而且，瞬间眼眶充满了热泪。

　　我们忙问她怎么了？李医生才哽咽着给我们叙述了她这次的战斗经历：

　　“我救活的的那19个战友都是断胳膊断腿和颅脑外伤，只有一例，是负责掩护突击队回撤的一个副班长。那天，他是最后一个被抬进战地手术室的。我在抢救他时，发现他被敌人炮弹击穿了腹部，我想缝合都没法下手，只记得他的腹腔里全是血红血红的方便面。”

　　我们几个战友举杯请邀她喝酒，才发现她的手抖得非常厉害。

　　那杯酒后，她呆呆地看着红彤彤、如血的火锅沸腾着、沸腾着……

　　苏智，文学学士。从军二十载，从警十八年。自1986年以来，开始在全国、全军、省市刊物和网络媒体发表诗歌、散文、纪实文学等作品。曾参加老山地区对越自卫反击作战。闲暇喜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现为中国诗书画研究会陕西分会常务理事、陕西合唱协会理事、香港《大公报》《文汇报》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