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辞（组诗）

　　故乡的月亮

　　它总在或明或暗处

　　用光的手指

　　攥紧我

　　攥紧，就不再放下——

　　把我栽成一棵

　　形容枯槁的树

　　我怀里一样长出一枚新的月亮

　　它——，朔月而瘦

　　望月而殇

　　我常常举杯无语

　　抑或大醉一次

　　但总留有余地

　　这也是我，不愿把壶里的月光

　　一次饮尽的原因

　　父亲的月亮

　　瘦为最初的字

　　刻在夜空

　　勾勒出一种筋骨

　　再瘦一点，就成一个人手里闪光的镰

　　他收走了寂静、孤独与恐惧

　　收走全部的黑

　　为我，点亮一盏不灭的灯

　　一样种下光芒与种子

　　从树梢、骨节处发芽

　　把我及其姊妹

　　喂成心头最好看的月亮

　　——那一份不舍、念想与期寄

　　亮了一个人的天空

　　今晚，皓月大过毂轮

　　高过我的村庄、林木与田亩

　　我半生种下的五十枚月亮

　　从朔到望，都被他高高举着

　　被他越攥越紧

　　邀月而饮

　　他酒樽里落入的一枚

　　开出一朵晶莹的花

　　湿了此时最大的月亮

　　红月亮

　　一枚纽扣在飞。

　　倾斜的光影，已无法解开这件黑罗裙上的红标记

　　它随风，抖落光芒的叶片：

　　一种丰满、热爱或蛊惑

　　落入人间伊甸的森林或谷底

　　——欲望之水，淹没低处的人间

　　红月亮，我要你整个落下来

　　让你熟透

　　红在我一棵寂静的树梢

　　——黑色的树桠

　　流出光亮的血

　　蓝月亮

　　望我的眼睛里

　　有秋水，也有火焰

　　在最圆的夜晚，带我回家

　　给我净洁、安慰与另一种暖

　　给我一生难以割舍的牵挂

　　你身披桂花香

　　在一条秋的巷口等我

　　等待彻夜的花开与一世的长谈

　　允我装下你，你的彻照、脉搏、暖流甚至孤寂

　　你的呼吸连着我的心跳

　　我愿在一个蓝颜的怀里

　　安静地睡去或醒来

　　哦，蓝月亮

　　我的情人在天上

　　我在它美好的镜子里活着

　　月亮，或者一种孵化

　　浑圆而暗哑。

　　这由衷的一枚，奔跑或者滑落，都已不在我的掌心——

　　它无数光芒的根须，已扎进巢的深处：

　　松鹤之鸣，燃起深秋的火把

　　把一场彻骨的爱照亮

　　揽月入怀呵

　　抱紧它

　　转动它。

　　一枚落入巢心的月亮

　　最终被洁白的羽毛孵化

　　此刻，发出人间温暖而干净的叫声

作者简介

　　阳坡牛  江苏邳州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邳州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先后在《诗刊》、《扬子江诗刊》、《星星》诗刊等报刊平台发表诗歌作品500余首。多次获奖。诗作入选多种选本。著有诗集《乡雪无痕》。主编《邳州当代新诗选》、《邳州当代散文选》、《历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