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知青下乡路

桂维平

光阴荏苒，岁月如歌。

“知识青年”（简称知青），是一个烙有特殊年代印记的“特殊名词”。昔日年龄最小的知识青年，如今也都已步入了花甲之年。对于今天的80后、90后、00后来说，或许那仅仅是一段遥远而朦胧的历史，但对亲历者而言，它代表的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资料图片）

上世纪的1975年10月21日，一个秋风冷雨的日子。

我随陕西省建材局系统3家单位的60名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从西安市东郊集结启程，历经3个多小时的一路颠簸，冒雨来到渭北高原的澄城县醍醐公社北酥酪大队插队落户。

初始，我们60名知青以小组为单位散住在各户农家，分别被分配到8个小队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知青在农户家吃派饭，与农民一样挣工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当地贫下中农一起同甘共苦，战天斗地。

著名学者余秋雨说：“在没有战争和灾荒的情况下，知青尤其是老三届可以说是20世纪有文化的年轻人中遭受最多磨难和折腾的群体之一。”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强体力劳动和思想蜕变：整修农田、引黄工程、兴修水利、夏收秋种、喂牛养猪……冬季冻得手脚生疮，夏季被跳蚤咬得体无完肤，喝的是混浊的窖水，干的是强体力活儿，第一次了解农村，第一次成了农民，第一次懂得了人生。

“大男人连自己都养不活！”记得下乡第一年的日劳值仅为一毛四分钱，年终决算我不仅分文未得，还欠生产队12元口粮钱。我们苦过、乐过、哭过、笑过、激情过、沮丧过，青春和追求，岁月和生命，希望和憧憬，欢乐和眼泪，苦难和艰辛，汗水和鲜血，光荣与梦想伴随着我们这辈人历经风雨，一路走来。从城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拎”的懵懂少年，逐渐成为在“广阔天地炼红心”的新一代农民。

1976年夏季，知青结束了散居在农户家生活的日子，我们搬进了上级拨的专款新建的“北酥酪知青大院”。矩形院落，一窑两人，两排砖固的渭北窑洞，南北相向而立。男知青窑，坐南朝北；女知青窑，坐北朝南，共计32孔窑。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男女知青近在咫尺却隔窑相望，授受不亲。正值青春年少的男女，仅有的互助友爱，也仅局限于男的帮女的挖掘土方，女的为男的补衣缝被。在那个芳华岁月，知青间的情感纯粹得不能再纯粹了，当时没有一人谈情说爱，远没有像后来电视剧演绎的知青生活是那般的罗曼蒂克。

生活就像一条河流，时而波澜壮阔，时而静深流长。生活的路同样是布满荆棘和坎坷，只有穿过荆棘，走过崎岖，才能踏上平坦大道。伴随着1977年冬季征兵、全国恢复高考、全省实行招工统一文化考试，知青们迎来了新一轮的曙光。大家都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刻苦攻读、复习迎考上了。终于苦尽甘来，大院里竟有十几个人捷足“跳农门”，或应征入伍；或上了大学；或被招入工厂……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传来知青大院顿时炸开了锅，有的喜极而泣，有的悲观沮丧，还有的极度哀伤，未来之路在哪里？留守知青的命运将会怎样？

有道是：苦尽甘来春满园，姹紫嫣红别样情。1980年底，国家出台的知青返城新政似一缕清风，吹遍了三秦大地。仍在农村插队的北酥酪知青全部得以返回城镇安置工作。至此，北酥酪大队所有知青结束了长达5年多的插队务农生涯。知青，成为我们这一代人永远的时代符号！

知青作家蒋巍说：“只有我们的青春——中国知青一代的青春，在人类全部进化史和文明史上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空前绝后的。”记得曾在电视上看到一档知青聚会专题节目，当主持人最后让每人说一句话，有位知青慨叹道：“我最最希望的是能够再给我一次青春！”瞬间，我泪奔了。是呀，青春是宝贵的，也是短暂的，我们的青春奉献给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它燃烧的是岁月，震撼的却是心灵……

知青生涯，已成为他们这代人的永恒印记和精神财富。昔日被澄城县老乡视为毛主席“心尖尖”（关中渭北土话：意思是心肝宝贝儿）的知青娃，已与北酥酪父老乡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彼此牵挂，相互探访，大家视北酥酪为第二故乡，那片黄土地、那里的众乡亲，早已深深地融入了知青的灵与肉……

2009年4月18日，朗朗艳阳天。

北酥酪父老乡亲们在村口敲锣打鼓，又像34年前夹道欢迎知青下乡那样迎来了老知青回故乡，40多名老知青与村民热情相拥，喜极而泣……欢聚一堂话今昔，建言献策谋振兴。大家进村入户，寻访老房东，看望老哥们，吃着农家饭，吼着大秦腔，联谊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

故乡行后，知青们不忘初心，心怀感恩，将感恩之情付诸于振兴乡村和扶贫帮困的实际行动。有的为村里数10名贫困生申请到了“结对子”爱心助学款；有的通过奔走省上有关厅局争取到了近百万村民饮水工程专项拨款……

2015年10月21日，秋高气又爽。

这一天，是北酥酪知青下乡插队40周年纪念日。知青们再次自发组织了36人聚首第二故乡，感恩酥酪，感恩故土，感恩这方热土的父老乡亲。

悠悠风雨路，弹指一挥间。当年的风和雨、悲与壮、泪和血、思与情都将是我们这代知青说不完、道不尽的跨世纪话题。当年的知青们一个个都将老去，上山下乡的故事，但愿不会成为一个太遥远的传说。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对那场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知青大迁徙运动怎样评价，但当年全国的上千万知青带着他们的理想和热血投身于这场运动中是不争的事实。知青，是与共和国一起成长的一代人，是上千万人用青春和热血浇铸的时代的里程碑。知青虽已成为历史过往，但知青的故事却让人终生难忘。可喜的是，“北酥酪知青大院”作为“三秦红色地标”，最近已被编入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和中共渭南市委党史研究室出版的《三秦红色地标》一书。

回乡的路，还在延伸；回乡的情，还在涌动。漫漫路，深深情，必将在渭北乡村再度泛起汩汩的大爱暖流……

（此文获2023第二届“中国知青作家杯”征文“纪实文学类”一等奖）

        作者简介：桂维平 新华社《陕西领导参考》原副主编；陕西省青年创业导师协会党支部书记、新闻发言人；先后被团中央和团省委聘为“中国青年创业导师”“陕西省青年创业导师”，还被陕西省（西安市）人社厅（局），陕西省（西安市）退役军人事务厅（局）聘为智库专家，多次荣获省市青年创业优秀导师称号；同时兼任陕西省新闻书画家协会副主席、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企业报分会首席顾问。从事新闻工作30多年来，先后荣获中国新闻奖、陕西新闻奖一二等奖项20多篇（次），出版新闻、报告文学等书籍10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