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中红丘陵上，多油茶树。那棵棵油茶树，朴实、蓬勃、坚韧，默默生长、开花、结果。

　　每当看到这些油茶树，我就会想起一位种油茶的朋友，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老李。

　　今年50岁的老李，家在湘中新邵县一个叫江村的地方。第一次见到老李，是在那次关于新农村建设的座谈会上，他受到表彰。第二次相见，则是在油茶基地。聊起油茶，他搓着双手，圆脸上焕发出光彩，眉眼间漾着喜气，谈论着自己发展油茶基地的种种想法。

　　话语虽平实，但给人的感觉，这是个有“梦”的人。

　　确实如此，老李一直在追梦。他外表憨厚，脑子却很灵活。这江村，到处是野山茶，也有油茶树。孩提时，看到那野山茶，他常掐下嫩尖嚼食，品尝清苦中的香甜；看到那结果的油茶树，他就开始做着“梦”：这些果果呀，要是“金元宝”就好了，父老乡亲就不受穷了。从培训学校毕业后，老李寻过很多梦，还去南方闯荡过。一番历练归来后，他成了家，此后便很少出远门，扎根在了红丘陵上。

　　一个偶然机会，终使他“梦”系油茶树。

　　那是2012年春节期间，老李与亲友聚餐。聊天中，有位在外跑长途运输、见识广的朋友偶然说起，以前种油茶没出息，现在茶籽油俏得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李眼前，霎时浮现出油茶树影。油茶树上，原来真的结着无数“金元宝”。

　　老李开始琢磨起发展油茶产业。他啃相关书籍，交种油茶的朋友，在家乡红丘陵上默默转悠……

　　2013年，老李毅然将正在做的服装经营生意交给妻子打理，自己回到老家。他邀来亲友包括几位儿时伙伴，合作种油茶树。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这一年，老李承包了1300亩山地，签订协议40年，成立了公司。

　　初种油茶，老李没经验。好在他有股倔劲。不过，光有倔劲不够，得把劲使在刀刃上。

　　一棵油茶树，从选苗栽植到除草施肥，从防治病虫害到开花结果，环环皆学问。老李从头钻研起。譬如除草，蕨、茅、杂树之类长势疯狂，占空间、抢肥，必须刈尽，但为了环保，不用除草剂，只用宽舌锄头刨；譬如施肥，土壤呈酸性，需用加工家肥，而且肥坑得深挖30厘米，方可输达根系……

　　有时候，他甚至在睡梦中都会念叨：“那棵树，该剪枝了啊！”油茶树一年两次发梢，春梢结果，秋梢长树，冬剪马虎不得，必须剪掉伤枝、垂枝、矮枝、枯枝……

　　老李几乎泡在了油茶林里。累了，坐在林间隙地，擦把汗，打个盹；快乐的时候，牵着油茶树枝条，唱两句。骄阳，雨点，凛风，日久天长，他的脸庞仿佛涂上了层古铜色的釉。撸起袖子，一截白，一截黑。熟人开起了玩笑：“老李，身上有股子油茶味了！”他回答：“油茶树本是辛苦树，开花结果连轴转，哪有半刻停歇哟！”

　　从前，老李不喜欢麻烦人。但为了追油茶树这个“梦”，他跑项目，争取扶持；他请教林科院专家，学习管理技术；他拜访行业能人，研究了解市场行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渐渐地，老李的路子拓宽了，梦想更坚实了。

　　其实，这梦想，还是当年那个“金元宝”梦：自己谋发展，也让乡亲们捧“金元宝”。老李主动引导农户加入产业扶贫。鼓励农户以土地入股，风险同担，利益共享；统一开发、管理、销售。就这样，先后带动近2000名农户致富，其中近百户是建档立卡贫困户。

　　油茶树是常绿小乔木。霜降后开花，十几个月收果，姿态沉静优雅。果子初时青黄泛红；熟透时，红如灯笼，坠在枝头。由于花果同株，采摘时，有的枝上还开着花朵，白瓣黄蕊，煞是好看。

　　“油茶风景，是好资源……”老李暗自琢磨起来。他又在网上查找资料，学习探索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一番思考后，他决定把观光旅游融入产业发展，硬化园区道路，建起兼具储水功能的观光台，点缀竹篱茅舍、四时花朵……游客渐渐多了起来。

　　老李在油茶林里穿行着。在他眼里，那9万余株油茶树，仿佛是一个个梦的音符。

　　本版图片来源：影像中国

　　《 人民日报 》（ 2021年08月07日 08 版）